无聊远多过有趣的时代里的自我YY
题图：来自网络。
这是奴隶社会第461篇原创文章，来自文字极有特点的仙道彰同学。未经授权，本文不欢迎其他公众号转载，鼓励大家转发分享。
这些自问自答基本代表了我最近的全部生活观。我忍不住佩服自己，在这个碎片化的、无聊远远多过有趣的时代里，依然能在自我YY的道路上快马加鞭、一骑绝尘。环境越来越来糟，是时候放下手里的QQ、微信、微博，把灵魂拿出来解解冻了。“人生苦短，不如放手，不如不管”。喝完三分之二瓶可乐，音响里放的是《清爽雨空气记忆》，我矫情而难过地感觉到，青春，好像就这么在指尖溜走了。
1、最近读过的印象最深刻的一段话是什么？
答：朱岳在《说部之乱》里说，“如果这个世界是一只大碗，那小说作者就是一些坐在大碗沿口的人，一面可以俯视碗中世界，一面可以眺望碗外的虚空。这碗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端着，始终在摇晃，有些人可能滑入碗内，有些人则跌入碗外的虚空，但无论他们落在哪里，都要尽可能回到碗沿上坐稳。”
这大概是我看过的对于作家最精准的描述了。作家注定是一个孤独的群体，他们很可能才是最需要寻求灵魂救助的人。“我剖析别人，也剖析自己，但写作最终还是将我放逐进更深的孤独”。潇洒如古龙，长命如博尔赫斯， 都逃脱不了这样的宿命。作家和世上千千万万的职业一样，越到高处，越是窄门。笔中大世界，得失唯己知。
2、哪个作家对你的影响最大？
答：国外是加缪。至今还记得几年前读《局外人》时那种难以言说的冲击感。比起严格意义上的传统作家，比如福克纳，或者有着魔术师般写作技巧的博尔赫斯，或者如烟花般绚烂的海明威，加缪更像是独自行走在天桥上的思想家。他有自己的一套体系，并且直奔主题，从不耍枪弄剑、拖泥带水。加缪第一次把存在主义带进了文学，这就好像J博士第一次出现在纽约洛克公园、罗纳尔多第一次让人们见识到足球还可以这么玩一样，人现，传奇已定。维特根斯坦说，“我从不把自己强加给这个世界“。显然，加缪也是这样的人。虽然我至今仍然无法完全理解加缪文字背后的秘密，但我宁愿相信他是一个乐观的作家、哲学家。否则，世界会变得一点都不好玩。
国内目前来说是冯唐。冯唐的文字可能有一万个缺点，自恋、缺乏节制、常常顾此失彼、偶尔不够坦诚 ……有时我甚至会想，作家千万多，冯唐显然不是其中最牛逼的，可为什么我一直最关注的却是他？在读完《北京，北京》、优点和缺点同样明显的《不二》，以及连续性很强、文学性却很一般的《素女经》之后，我还是一不小心被他文字中那种真实的”自我“感打动了。这种感觉是我在阿城、余华和苏童那里不曾体会过的。他让我明白，比起让读者High，更重要的是让自己High。“Life is short. Play！”人生苦短，何不使劲耍？每个人都在谈论梦想、自由和前程，又有几个人活出了真实的自我？
前几天陪女朋友看《哆啦A梦 与我同行》，小哆啦在即将离开大熊时说，“你真是的，不但少根脑筋，而且又迟钝、还讨厌念书、没自信又懒惰、既没用、运动也完全不行，又是胆小鬼 、又很粗心、非常不可靠、还很害怕麻烦，也没志气、又会忘拿东西，是个滥好人、容易得意忘形、还是个撒娇鬼，可是为什么，偏偏，我心里却难过的要命呢。”这段告白让黑暗中的我瞬间泪崩。就在那一刻，我终于明白了冯唐所言是真：
“文字和人一样，很多时候比拼的不是强，是弱，是弱弱的真，短暂的真，嚣张的真。好诗永远比假话少，好酒永远比白开水少，心里有灵、贴地飞行的时候永远比坐着开会的时候少。所以，大酒之后，看到女人而不是看到花朵，看到月亮而不是看到灯泡，想起你而不是其他比你完美太多的人。 ”
3、如何定义“大师”？
答：一诺所说的用于衡量顶级咨询师的那个标准，我认为同样适用于绝大多数行业，即“一个有口碑、有情怀、有逼格的手艺人”。
第一，有口碑。相比于获得客户、读者、患者的认可，更重要的是获得同行的认可。乔布斯把iPhone做到第四代便骤然离世，但现今手机行业里大到公司老总、小到产品设计师，无一不把乔布斯当做业界标杆，奉若神明。大师活在传说里，常常被模仿，从未被超越；
第二，有情怀。大师在成为大师之前，通常极力克制心中的妄念，几乎很少把改变世界之类的口号挂在嘴边。但不代表心中没有情怀。情怀不是鸡血，情怀是热情、耐心和甘于寂寞。最后，事成了，世界悄然地被大师们改变了；
第三，有逼格。大师不是凭空出现，大师也是踩在前面的大师肩膀上过来的。但大师在成熟之后，往往都带有强烈的个人标签，闻其脚步声，便知是谁人，逼格彰显无疑。毕加索如此，尼采如此，迈克尔-杰克逊同样如此；
第四，手艺人。在分工日益精细化的今天，任何一门职业说到底都是一门手艺。手艺人最重要的不是手，是脑。人生观、世界观、价值观决定方法论，思维方式决定手艺高低，Philosophy决定Technique。工欲善其事，除了利其器，更需磨其智。
4、怎么看待“信仰”？
答：有一次格非在南京作新书宣传，我太远去不了，于是托朋友在现场问了他一个问题：不同的信仰，最终到底是天各一方还是殊途同归？他沉思了片刻，说，我认为应该是殊途同归。他的回答解决了长期以来困扰我的一个重要问题。信仰的形式可能千变万化，最开始的出发点也可能不尽相同，但最终的落脚点很可能是一样的。不必拘泥于某些细微之处，也不必刻意寻求某种信仰作为支柱。修炼是贯穿一生的过程。就目前而言，佛教的某些理论也许对我的影响更大，其中的部分观点甚至已经成为我价值观里的一部分。同时，我也越来越倾向于认为，能够把某件事情做到顶尖的人，在时间、精力具备的情况下，同样也应该可以把其他很多事情做的至少不差。大的框架和体系定了，剩下的就是经验积累和技巧摸索的过程了。
5、如何评价窦唯这个人？
答：要评价一个人或一件事，必然要牵涉到评价标准的问题。从当下社会的世俗标准来看，窦唯的确是个失败者。一没钱，二没势，名声和颜值也已大不如前。这里的真正问题在于，窦唯既然选择了远离体制、圈子和市场，就不应该再用体制、圈子和市场的标准去衡量他。他选择了远离大众，潜心试验自己的音乐，两耳不闻窗外事，就必然要付出没钱、没势、独立于主流视野之外的代价。很显然，他早就默然承受了这样的代价。窦唯得到了什么？做音乐过程中的喜悦和痛苦。我们又得到了什么？《黑梦》、《艳阳天》、《幻听》这种级别的作品。
在一个访谈中，吴虹飞问窦唯：“有没有觉得自己的音乐意识太超前？”
窦唯这样回答：“我不觉得是超前，相反我们好像有一点返璞归真。一定要放弃那些模式化的东西：前奏、第一段、高潮、反复、结尾。我觉得到了不破不立的时候。我TMD上来这一段我就平平淡淡，我就这样，怎么了！现在叫一切皆有可能，我就可以。到一定阶段必须要有反省，这样你才能出新，不是为了出新而出新，而是我们不说让别人，首先得让自己兴奋起来。当我发现摆脱这些束缚，做起来得心应手，不用你跟我说应当怎么样，我干嘛要那样啊。有种不良风气就是，你一定要展现你的技巧，你让我看到技巧，让我服你。当然要注重形式，但走到头你会发现这是特别死的一个事。把技巧展现得特别淋漓尽致、登峰造极，那你感受的部分是什么？我们一开始做摇滚乐的时候觉得自己挺知道的，多年之后觉得可能这东西是我们想出来的。实际上像洗一次脑，自己更新。我向来欠缺技术，但向来表达的都是真实感受，可能有幼稚的成分，我自己听也觉得傻里傻气的，但我没有骗你没有骗我自己，我不会用技巧去骗得别人认同。”
窦唯本质上和李渔、安妮宝贝、王小波们是一类人。离群索居，出世多于入世，代表着一种与大部分人不同的生活方式。当然，也从不会被写进“正统”的历史里。争论窦唯体面与否是毫无必要的。维特根斯坦说，“贪图功名是思想的死亡”。有得必有失，得失寸心知。
6、最喜欢的国内导演是谁？
答：杜琪峰。杜导全方位展现了什么叫做“逼格”。很多人把《枪火》和《暗战》看作杜琪峰的代表作，但我最喜欢的是《黑社会》系列。当然，我指的是粤语无删减版。《黑社会1》文艺、儒雅、内敛，《黑社会2》爆烈、直接、充满反讽意味。一暗一明，一张一弛，相得益彰。我并不真正懂电影，但里面高逼格的镜头推进和表现手法，加上罗大佑的背景配乐，仍然让我叹为观止。张艺谋、陈凯歌关注的是“讲一个怎样的故事”，而在杜琪峰的电影哲学里，更重要的是“怎样讲故事”。
7、酒是好东西吗？
答：酒是身体的摧毁剂、精神的催化剂。关键是要在两者之间找到平衡。总体来说，在烟、酒、性、毒等几种选择中，综合考虑价格、易得程度、成瘾性、大众性、安全性、合法性等因素，酒仍然是目前为止最佳的选择。杰克-凯鲁亚克在干掉无数瓶威士忌后写出了《在路上》，冯唐的数本小说是在工作之余、大酒之后完成的，中国大陆百分之八十五以上的合同和订单是在酒桌上签字的。酒后，吹出去的牛逼好比泼出去的水，KTV包间里瞬间多出一打歌手和舞蹈家；酒后，空气仿佛是湿的，地面仿佛是软的；酒后，月光似乎变得更温柔，隔壁桌的女生好像一直在看你。
1985年，古龙在医生严令禁酒后痛饮三天大醉病逝，结束了传奇的一生，年仅48岁。自此，“小李飞刀成绝响，人间不见楚留香”。出殡时，倪匡、林清玄等好友在他的棺材里放了48瓶XO陪葬。酒的威力和魅力，可见一斑。
8、伟大的职业体育运动员应该是怎样的？
答：对于一个职业体育运动员而言， 身体素质是硬性指标，决定其下限；而对于这项运动本身的理解程度，是软性指标，决定了其最终是合格、优秀还是伟大。
科比相比麦迪更伟大的地方在于，虽然身体素质和天赋稍逊，但科比更专注、更好胜、更持久、更有征服欲，对关键时刻的决心和把握能力强出太多；乔丹比科比更伟大的地方在于，乔丹不仅在身体条件上比科比更出色，其对篮球运动的理解也更为深刻。具体在比赛中体现为：乔丹的进攻效率更高，投篮机会的选择更合理，更懂得如何发挥团队而不是个人的力量，更懂得如何利用心理战击垮对手，更懂得如何根据场上的形势调整自己的打法。
在拳击台上，梅威瑟打法丑陋，观赏性极差，但他比任何人都更懂怎样扬长避短、控制节奏、把握时机，所以职业生涯至今未尝败绩。“所有人都认为拳击是肌肉男的对抗，看谁更壮、更凶、更硬，但哥告诉你，拳击本质上是一项聪明人的游戏，不是靠装硬或是肌肉，而是玩智商。”你很难相信，这段话是出自迈克-泰森之口。
9、什么是好的汉语？
答：言简意赅，节奏分明，富有灵魂。
比如《项脊轩志》的最后一句：庭有枇杷树，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，今已亭亭如盖矣。
比如余秀华《我爱你》里的一句：我一次次按住内心的雪，它们过于洁白过于接近春天。
再比如纪录片《进藏》的最后一段旁白：你我都不是佛，喜怒哀乐，贪得无厌，吃喝嫖赌，执迷不悟。佛法是佛用的，佛法不适用你我的生活。但是简单地印佛经，是简单地为了来生能够幸福；简单地不作恶，是简单地敬畏必然而来因果报应；简单地忍受整年磕长头般痛苦，是简单地认定能让亲人少些苦难。这样简单下去，再简单下去，脑子没弯了，手脚有劲儿了，山顶慢慢低于脚面了，未来就在眼前了。你我竟然像山，云，湖水和星空一样，一直在老去，一直在变化，一直没问题。再简单下去，再这样下去，你我都是佛了。
10、毕业前最想对自己说的话是什么？
答：放松点儿。不要急于求成。不要急着变老。
推荐阅读：如果说奴隶社会的文章有自己的风格，那二十啷当岁的作者的文章又自成一格，他过去的两篇文章链接在下面，话题是中年危机和冯唐，想必你不会失望。二十五岁的准九零后，医学院研究生写中年危机，有点不可思议是吧？那你自己读读看。
不过说真的，我还真找到了另外一个文字气息和他有些像的作者，他的文章是有关发呆和YY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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